英国高中一几年毕业

初一早晨,老旧小区的楼道里飘来了一阵阵饺子香。刘婶拎着保温盒,笑吟吟地敲开了隔壁王阿姨家的门:"老王啊,过年好!尝尝我包的饺子,我儿子从英国带回来的馅料!"

我是王兰,今年四十有五,在这座北方小城的纺织厂干了二十多年,手上的老茧比脸上的皱纹还多。从八十年代分房住进这栋六层的红砖楼起,我和刘婶就成了对门邻居,彼此的孩子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。

我家飘着一股煎饼果子的香气,这是我们北方人过年的习惯——蒸的吃腻了,就想煎点新鲜的。收音机里正播着《难忘今宵》,那熟悉的旋律每年都能勾起我无数回忆。

"哎呀,太客气了。"我从厨房里擦着手出来,围裙上还沾着面粉,"正好我家小涛也爱吃饺子。小涛,快出来,刘婶来了!"

我们家的条件不算好,六十多平的老房子,家具都是九十年代初统一分配的——一张松木桌、四把靠背椅,还有那台已经泛黄的二十一寸彩电,是我和老王加了三个月夜班才买下的。

小涛从卧室探出头来,手里还捧着课本,头发乱糟糟的,镜片后的眼睛有些发红:"刘婶新年好!"这孩子,过年了还在埋头苦读,说他用功吧,可高二期末也才考了年级第十名。

"瞧瞧,过年还在学习呢?"刘婶放下保温盒,从随身带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,上面印着我看不懂的外文,"小涛,这是你林哥从英国带回来的巧克力,特意嘱咐给你的。比咱们国内那种好多了,听说一盒要折合人民币一百多呢!"

小涛接过盒子,眼睛一亮:"谢谢刘婶,谢谢林哥!"他小心翼翼地摸着包装纸,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。

"不用谢,你林哥在那边挺好的。"刘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,"公司年终奖发了一万多英镑呢,这次回来还给他爸买了块进口手表,你刘叔戴着可神气了,单位里没人不羡慕!"

我连忙给刘婶倒了杯热茶,那是厂里年货发的铁观音,平时舍不得喝,今天是新年嘛,总得拿出点好东西。"是啊是啊,小林有出息,这么年轻就能在外国站稳脚跟。当初上大学时就看出来是个有前途的。"

记得小林上学那会儿,成绩总是名列前茅,每次考试回来,刘婶家门口准会挂上红纸条,写着"喜报"两个大字。我们这代人,不就是望子成龙、望女成凤吗?

客厅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,是九七年照的,那时小涛刚上小学,圆圆的脸蛋,大大的眼睛,多讨人喜欢啊。如今都高中了,个子窜得比他爹还高,就是瘦,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,也不见长肉。

"哪像我家小涛,就知道闷头读书。"我摇摇头,"小林从小就聪明,又有主见,大学出国深造,现在还在外企做高管,这日子,啧啧..."

刘婶喝了口茶,不经意地问道:"对了,小涛高中毕业有什么打算?现在出国留学挺好的,要不要让小林给参谋参谋?他在那边人脉广,说不定能帮上忙。"

我心里一紧,酸溜溜的,可脸上还得堆着笑:"哪有那本事啊,能考个国内大学就不错了。咱家条件你也知道,厂里这几年不景气,时不时就停产,工资都领不全。"我偷偷瞥了一眼家里那台老旧的冰箱,门把手都掉了,用铁丝捆着,"出国那事儿,想都不敢想。"

刘婶点点头,脸上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表情:"各有各的路嘛。其实国内大学也挺好的,踏踏实实的。"这话听着像是安慰,却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。

送走刘婶后,我看着桌上那盒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,心里五味杂陈。印象中,小林和小涛小时候关系不错,常一起在楼下的土坡上捉蚱蜢,一起在天井里下象棋。可自从小林上了大学,两人的路就渐渐分岔了。

隔壁家的小林,从小学习就好,大学毕业就去了英国,现在衣锦还乡,出入都是洋气的打扮,说话都带着外国腔。据说在英国买了公寓,还投资了什么高科技公司,刘婶逢人就夸。而我家小涛,虽然也懂事,学习也不错,但终究是在本地上学,将来大学毕业能找个稳定工作就不错了。

人比人,气死人啊。我叹了口气,把桌上的饺子重新热了热,塞进小涛的保温饭盒。

窗外的广播喇叭里传来了"恭喜恭喜"的歌声,楼下孩子们放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。这个春节,似乎全世界都在欢笑,只有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
正胡思乱想着,小涛走过来,把巧克力盒子推到我面前:"妈,你尝尝。"

我摇摇头:"你吃吧,妈不爱吃甜的。"其实是心疼,这么贵的东西,让孩子尝尝鲜就好。

"您别想那么多。"小涛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,他比我想象的要懂事得多,"您记得林哥小时候来我们家写作业的情景吗?那时候他爸妈总加班,您给我们做了多少次饭啊。有一次他发烧,刘叔刘婶都不在家,是您背着他去的医院。"

我想起那个夏天,小林高烧39度,面色通红地躺在我家的竹席上。当时我刚下夜班,顾不上休息,就背着他去了医院。那时候医院人多,排队打针得等上半天,我就这么抱着他,唱着童谣哄他睡觉。

"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。"我抹了抹眼角,"现在人家小林是'海归',不一样了。"

"人各有志,妈。"小涛打开巧克力盒子,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,眼睛亮了起来,"我们有我们的好日子。您别看林哥现在风光,谁知道以后呢?"

这孩子,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。

春节过后不久,小区里突然传开了一个消息:刘婶家小林在英国的公司破产了,亏了不少钱,甚至负了债。

起初我不敢相信,正月里刘婶还在各家串门,脸上笑容灿烂,说小林在外国多有出息,年终奖多丰厚。谁知道这么快,风向就变了。

"听说了吗?刘家那小子投资失败了,赔了好几十万呢!"隔壁李大妈在楼道里神神秘秘地告诉我。

"真的假的?"我吃了一惊,"前几天刘婶不还说小林公司年终奖发了一万多英镑吗?"

"哎呀,那都是吹出来的。"李大妈压低声音,"我侄子在英国留学,跟小林认识。说他那公司早就不行了,就是死要面子,不肯告诉家里。这次是真熬不下去了,才实话实说。"

我心里咯噔一下,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消息。毕竟刘婶这些年来,说起儿子总是眉飞色舞的。

一个月后的周末,我在小区花园里晾衣服,远远看见刘婶坐在那张褪了色的木长椅上,肩膀微微颤抖。她穿着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灰色毛衣,不再是过年时那个光鲜亮丽、谈笑风生的模样。我犹豫了一下,走了过去。

"老刘,你没事吧?"

刘婶抬起头,眼睛红肿得厉害,声音哑得不像话:"兰子,我该怎么办啊..."

我在她身边坐下来,默默地递过一包纸巾。小区里的梧桐树刚抽出嫩芽,春风一吹,落下点点绿影,洒在我们身上。

原来小林投资的那家公司确实破产了,不仅赔光了积蓄,还欠了一屁股债。更糟的是,他因为签了担保,现在连回国的钱都没有,只能在英国打零工还债,连个电话都舍不得打回来。刘叔因为这事,血压高得住了院,刘婶这些天寝食难安,眼看着瘦了一圈。

"小林从小就聪明,可是太要强了。"刘婶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,是小林小时候的模样,穿着红肚兜,圆溜溜的大眼睛,笑得那么天真,"他不敢告诉我们实情,一直说工作顺利。我们还在邻居面前炫耀,现在闹得人尽皆知,老刘都不好意思出门了。"

我拍拍她的手:"别想那么多,孩子没事就好。钱可以再赚。"虽然这么说,心里却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——不是幸灾乐祸,而是一种对命运无常的唏嘘。

"你说得对,兰子。"刘婶擦擦眼泪,"我这些年,是不是太浮夸了?老在你面前炫耀小林的事业,其实...其实我心里也没底,就是爱面子。"

望着刘婶佝偻的背影,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场景:小涛上小学一年级时,因为我们买不起新书包,他背着一个补了又补的旧包去学校,被同学们笑话。是小林挺身而出,告诉大家:"这个包可酷了,是特意做旧的,我表哥在北京就背这种。"

回家后,我把刘婶家的事告诉了小涛。没想到第二天,他拿着春节攒下的一百多块钱,买了束康乃馨和一盒点心,硬要送去刘婶家。

"林哥小时候总给我带好吃的,帮我挡过欺负,现在该我回报了。"小涛倔强地说,"妈,您知道吗?其实林哥挺好的,他过生日从来不让刘婶办酒席,就怕花钱。他看起来光鲜,其实比谁都节省。"

那天,刘婶抱着小涛哭了好一阵。她说,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,就是刘叔和小林,总想着面子,不管他们的感受。小林其实早就提醒过她,说公司情况不好,让他们别太张扬,可她就是听不进去。

从那以后,刘婶家似乎不再那么封闭了,老刘出院后,也渐渐恢复了和邻居们的来往。不再谈论小林在国外的"辉煌",而是更多地关心小区里的家长里短——谁家的韭菜长得好,谁家的醋熬得香,还有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。

一个雨后的黄昏,我在楼下的小菜园里摘菜,遇到了刘婶。她穿着一件普通的蓝布衫,头上别着一个发卡,看起来像是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。

"兰子,小涛最近学习怎么样?"刘婶问,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真诚。

"还行吧,就是压力大,整天熬夜。"我叹了口气,"这孩子太拼了,我都心疼。"

"别担心,小涛底子好,肯用功,准能行。"刘婶帮我拔起一棵小葱,"不像我,从小就惯着小林,让他养成了好高骛远的毛病。"
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好笑笑:"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,我们做父母的,能做的就是支持他们。"

刘婶点点头:"是啊,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。"

光阴似箭,转眼到了六月,小涛高考结束了。那几天,我和老王都紧张得不行,饭也吃不下,觉也睡不好。终于,成绩公布那天,小涛拿着成绩单冲进家门,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。

"妈,我考了618分!超过重点线53分!"

我一把抱住他,眼泪刷地就下来了。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,我再清楚不过了——省城最好的大学,从我们这个小县城,每年能考上的不超过五个人。

出人意料的是,小涛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,而是骑着那辆陪伴他上了三年学的破自行车,第一个去敲开了刘婶家的门。

"刘婶,我考上大学了!省重点!"

刘婶激动地抱住他:"好孩子!真有出息!"据小涛后来说,刘婶当时哭得比我还厉害,一个劲地说:"要是小林能有你一半懂事,我就知足了。"

当晚,刘婶拎着一个纸袋子来了我家。纸袋子有些旧了,但很干净,上面还印着某百货商店的标志,那是九十年代流行的购物袋。她从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毛衣:"这是我给小涛织的,他要上大学了,冬天穿。"

那是一件深蓝色的毛衣,领口和袖口都是手工翻边的,针脚细密整齐。我知道,刘婶这双手有多巧,年轻时在服装厂做过技术员,织的毛衣在厂里是出了名的好。

"太贵重了..."我有些不知所措,这毛线至少得七八十块钱,刘婶现在生活并不宽裕。

"别客气。"刘婶摆摆手,眼里闪着光,"前阵子小涛来看我,说他高考完准备打工,要攒钱寄给小林,帮他早点还清债务回国。这孩子,比我亲儿子还懂事。"

小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"林哥现在挺不容易的,我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。"

我眼眶一热:"小林会回来的,会好起来的。"这话不仅是安慰刘婶,也是安慰我自己。在我心里,小林和小涛就像一个人的两面,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。

刘婶眼里闪着泪光:"是啊,孩子们都会好起来的。兰子,谢谢你和小涛。"

那个盛夏的夜晚,我家的老式电风扇呼呼地转着,发出嗡嗡的声响。我们围坐在小桌旁,用搪瓷缸子喝着刘叔从单位带回来的啤酒,吃着简单的花生米和凉拌黄瓜。窗外,小区的大喇叭放着老歌《常回家看看》,勾起了我们这代人太多的回忆。

老刘讲起了他和刘婶年轻时的故事,怎么相识、怎么结婚、怎么一起熬过了困难的八十年代。听着听着,我丈夫也打开了话匣子,回忆起我们刚搬来这栋楼时的情景——当时两家人都是年轻夫妇,挤在六十平的小房子里,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。

"记得那会儿楼顶漏雨,我和老刘半夜爬上去,顶着大雨铺防水布。"老王笑着说,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岁月的痕迹。

"可不是嘛,那时候楼道里连灯都没有,大家凑钱买了一盏。"刘叔补充道。

孩子们从襁褓中的婴儿,到蹒跚学步的幼童,再到如今一个漂洋过海、一个即将远赴大学。这些年,我们见证了彼此的喜怒哀乐,分享过彼此的梦想与失落。

蝉鸣声中,刘婶突然说:"当初那么炫耀,真是惭愧。其实我心里清楚,小林走的路不一定适合他,我就是死要面子。"

"每个人都有虚荣心。"我宽慰她,"我不也整天想着小涛能考个好大学,让左邻右舍刮目相看吗?"

我丈夫笑着插嘴:"你们这些当妈的,就知道比来比去。"

我和刘婶相视一笑,都明白这是男人们的调侃,但话里有几分道理。

"其实啊,"刘叔喝了口啤酒,神色忽然认真起来,"小林这次的挫折,对他是好事。这孩子从小顺风顺水,没吃过苦,现在受点挫折,长长记性,以后的路才能走得更稳。"

我点点头:"对,挫折是人生的财富。"

夜深了,明月从楼顶升起,照在我们的脸上。我忽然觉得,不管是海归还是高中生,不管是暂时的荣耀还是短暂的低谷,我们终究是这座老旧小区里彼此扶持的邻居,是见证了彼此生活酸甜苦辣的人。

第二年开学季,小涛背着行囊去了省城上大学。临行前,他特意穿上了刘婶送的那件蓝毛衣,虽然天还很热,但他坚持要穿着拍一张照片。照片里,他站在小区的梧桐树下,笑容灿烂,青春洋溢。刘婶看到照片,眼眶又红了。

大学期间,小涛勤工俭学,每个月都会省下一部分钱,让我们寄给小林。刘婶起初不肯收,后来在小涛的坚持下,才勉强接受。这些钱虽然不多,但传递的是一份难得的情谊。

渐渐地,小林在英国的情况有了好转。他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,开始一点点还债。每逢节日,他都会给家里打电话,不再谈论什么"高大上"的投资和事业,而是更多地询问父母的身体和生活。有一次,他还特意让同事带了一盒茶叶给小涛,附了张便条:"谢谢你,兄弟。"

那件毛衣,小涛一直穿到大学毕业。毕业典礼上,他穿着它拍下了学士服照片,还特意寄了一张给刘婶。刘婶把照片贴在了冰箱上,每天都要看好几遍,脸上总是挂着满足的笑容。

而小林也终于在第三年还清了债务,回到了这座承载着他童年记忆的城市。回来那天,整个小区的人都来了,热热闹闹地摆了一桌接风宴。小林不再是那个浮夸的"海归",而是变得沉稳内敛,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价值。

他找了份本地的工作,薪水不高,但很稳定。没过多久,还和小涛一起合伙开了家小书店,专门卖二手书和文创产品,生意虽不大,却也其乐融融。

那年冬天,我常常看到两个年轻人在书店的灯光下,一个戴着眼镜,认真整理书架;一个拿着账本,仔细核对数目。他们说笑着,偶尔争执,却又很快和好。这一幕,总让我想起他们小时候在楼道里追逐打闹的情景,恍如隔世。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,刘婶和我也渐渐老了,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,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。但每当看到小林和小涛在一起的背影,我们的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暖流。

前几天,我收拾旧物时,无意中翻出了那盒英国巧克力的包装盒——那个引发一切的开始。我把它放在窗台上,阳光透过窗户,在盒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正如小涛当年所说:"人各有志,妈。我们有我们的好日子。"

人生如棋,有输有赢,有起有落。但无论命运如何变幻,唯有那份真挚的情谊和相互扶持的精神,才是最珍贵的财富。

那个初一的早晨,谁能想到两家人的命运会有如此转折?又有谁能预见,当年那个炫耀"海归"儿子的刘婶,和羡慕又酸涩的我,最终会因为孩子们的际遇而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价值?

生活就是这样,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,却总在不经意间给我们最宝贵的启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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